那幾夜,我們聊加泰隆尼亞獨立

Mataró
圖片資訊:加泰隆尼亞 Mataró 小鎮當地重要慶典

會到西班牙巴塞隆納,完全是為了能在最短的時間逃出法國。

一切都很倉促的情況下,流落在外第三天,接受了唯二不會接的工作內容邀請。在往那個家庭的路上一直在納悶,何以會邀請一個表明不接這類工作的人?

抵達後就明白,他們邀請的是我的身份,而不是我的經歷。

那個家庭離巴塞隆納市中心約 30 分鐘火車程的 Mataró 小鎮海岸線,那裡連外國人都不多,更不用說來自台灣的亞洲人。

接待我的是異國聯姻的家庭,太太是當地土生土長的西班牙人,年輕時曾在美國唸過幾年的書,英文算流利;先生在六四事件前一個月,從北京跳船到義大利,輾轉在西班牙落地生根並成家立業,心仍關注著祖國的消息。簡單的講,就是北京人,這裡姑且叫他老維。

每晚老維下班回家,我們總是用非常中式的方式喝酒,用道地的中文聊天。西班牙當地的局勢,他生活上的訊息已太多,台灣與大陸的局勢,才是讓老維覺得有趣的地方。

由於老維的身份特別,加上北京來的,話題總是離不開政治,雖然盡量避免,但免不了還是聊到我對台灣立場的敏感話題。

喝開後,老維開始逼問我的立場,偏偏我聊天的原則是不聊宗教與政治,而政治立場這事,跟宗教又有些類似,自已心裡有數就好,對方不是總書記,自已也不是總統,拿出來聊,除了引起無謂的爭執外,也改變不了什麼。

在閃了幾次閃不過後,我老實表達了我的立場。老維聽完我的說法,雖然沒表示出來,但可以感受到他的不苟同,我當下覺得有點後悔沒堅持閃下去,畢竟還要再待二個禮拜,整個呈現 T__T 狀。

老維開始勸我,彷彿台灣的狀況我一個人就可以決定似的。

畢竟老維超過半生是在民主國家渡過,除了上述那一晚,往後的幾晚,也許是出於尊重,不再聊我的立場,但開始跟我聊加泰隆尼亞。

也不知是言者無心還是聽者有意,總是強烈感受到老維用加泰隆尼亞的例子來比喻台灣做間接勸說。出於尊重,我也沒做出太多反駁,畢竟他聊的是加泰隆尼亞而不是台灣

雖然閒話家常,但話題總是繞著加泰隆尼亞。

「西班牙這幾年經濟狀況一直很糟,都是靠加泰隆尼亞在撐。」老維乾了一杯,接著說:「整個西班牙全國 20% 的稅收都是加泰隆尼亞在貢獻,回頭用在自己身上也剩沒多少,其它自治區又像扶不起的阿斗,久而久之,加泰隆尼亞人心裡開始不平衡,加上歷史背景因素,漸漸的,加泰隆尼亞產生獨立的念頭……唉,獨什麼立啊。」

加泰隆尼亞是西班牙最富裕的地區,在西班牙大環境長期不好的情況下,加泰隆尼亞一直都是很重要的稅收來源。而加泰隆尼亞也沒因為多繳稅而有更多的預算,久而久之,在地的加泰隆尼亞人漸漸開始有「稅都我在繳,錢都你在花」的不平衝,這是最基礎的導火線,情況有點類似美國加州。

「其實啊……」老維嘆了口氣「加泰隆尼亞鬧獨立,也不是完全純政治因素,還有很大一部份是市民生活開始受到影響,加泰隆尼亞的繁榮,也吸引人口從別的自治區移入,人口結構的突然改變,環境一時還來不及調整……」

太太接著舉例:

「以往路邊車位都很好停,現在車位開始越來越難找,還常為了搶車位在爭執,過去鮮少有這樣的問題;流浪漢也開始變多,漸漸衍生出許多社會問題,自己貢獻了多數稅收,生活品質卻反而下降。」

『典型的公地悲劇』我心想。

老維接續他的評論:

「獨立後就立即要脫離歐盟,重新入盟要多久後才能加入啊……軍隊呢,沒有自己的軍隊誰來保護?往後出入其它歐洲國家多麻煩。貿易呢?所有貿易條件都要重談,歐洲不再像自家後院可以自由出入寄送……」

註:這些經貿問題英國脫歐都有,唯一不同的是英國有自己的軍隊,聊天當下是在 2015 年中,當時英國完全沒有脫歐氣氛

老維雖算不上富有,但也算得上中產,住在離鎮中心不遠的透天厝,加獨對他來說只有麻煩沒有好處,加上自己也是移民,對獨立較冷感。

最近加泰隆尼亞獨立新聞評論很多,但都在解釋支持獨立的想法、原因、歷史,鮮少提及反對獨立角度的文章。

老維提到的意識層面才是令我比較訝異的部分,加泰隆尼亞語是一種融合了法語、義語與西語的語言,西班牙政府雖然把加泰隆尼亞語定為方言,學生在外仍是講西班牙話,但在校園,加泰隆尼亞語優先權甚至比西班牙語高,不但學校要求學生講加泰隆尼亞語,教材也都要翻譯過,甚至外來的教師、教授都要求學加泰隆尼亞語才能任教,加泰隆尼亞之於西班牙是個很獨特的存在,這是許多評論沒提及,在地人才會知道的細節。

在聽了老維這部份說明後,才了解到加泰隆尼亞是多麼的「不西班牙」

 

google translate catalan

google 翻譯裡有加泰隆尼亞語

就個人觀點,獨與不獨,不同角度可以有不同解讀,但對於「堅持加泰隆尼亞語優先」的做法,我個人是覺得是比較可惜的部份。

現今世界未曾有比過去更小的時代,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置身「世」外,我可以理解一個民族對於自己母語(或方言)的尊重與重視,但如果一定要學加泰隆尼亞語才能任教,應該會讓許多優秀的外地、外藉教師卻步。

新加坡與香港,如果不是中、英文雙官方語言,在國際上應該很難能有今天的地位;矽谷科技公司外裔高階主管比例最高的是印度,我相信跟印度的官方語言是英文有不小關係;而瑞典與荷蘭,很早就把英文列為重點教育,不但國際上資訊交換容易,自己的母語也沒因此受到影響外,還能反向輸出文化。

 

基於個人的私心是不希望加泰隆尼亞獨立,不然就再也不能說我去過西班牙了。

 

延伸閱讀:

異星入境 :文字能改變人的思考模式-不是影評

兩分半帶你看加泰隆尼亞為何要獨立 – 關鍵評論網

 

 

留言